王老夫子解释了一句,说明了大军的来意。
丁铁牛脸色一变,不知怎的,就想起女儿刚才的话语——
别看现在他王员外还是老爷,要知道皇帝陛下正在清查田亩,到时候他王老爷还是不是老爷,那就不好说了……
见油坊掌柜一脸震惊的样子,王老夫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。
“我军自彭家镇而来,因为路途太近,是以只带了干粮和水。
今儿的天气实在是太毒了,将士们带的那一壶水,怕是不够饮用。
我怕天气太热,士卒们没有水喝,会中了暑。
所以,掌柜的,你能帮我们准备一百人饮用的凉开水吗?
中午的时候,我带人过来取。”
丁铁牛正要想个理由拒绝,王老夫子已经笑道:
“当然,我们不进你家,你将开水放在院外就行。
若是你愿意帮忙,我这就给你写个条子,事后,你只管去邓州城内,将条子交到衙门里。
军中会在半月之内,核实了此事,然后给你送来二两银子的柴草费。”
铁蛋眼睛一亮,低声道:
“师傅,大军要咱们烧开水,竟然给咱钱?”
他声音虽然很小,然而就在院子里的王老夫子,岂能听不到。
他的嘴角勾了起来。
陛下的这一招当真是妙极啊!
这一次全军遍及各处,兑换出去的军票,自然不少。
等这些百姓们拿到了钱财,一传十十传百之下,陛下再有了命令,百姓们自然是就会无条件相信皇帝了!
丁铁牛皱紧了眉头。
说实话,他不想帮忙。
家中还有两个女眷,这一会人家军爷说的怪好听,万一等会来取水的士卒发了狂呢?
而一边的丁夫人,也正不停地用眼神示意丈夫拒绝。
就在此时,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:
“这位将军放心,午饭之时,还请派人来取热水便是。”
却原来,是刚刚躲在柴房的丁姑娘,听到了前院的话语,已经走了过来。
丁铁牛脸色大变。
丁夫人横眉冷眼的看着女儿。
若不是军爷在这里,早就破口大骂了。
这个女儿,实在是被她宠的无法无天了!
自家女儿的样子有多好看,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。
不说柏林这个小集镇了,就算是周边十里八乡的,谁不夸一句自家女儿长得俊俏。
这孩子是没有吃过亏,不知道人间险恶啊!
面对自己父亲和母亲正在疯狂使眼色,让她躲起来的举动,丁姑娘反倒是落落大方的对王老夫子行了礼:
“军爷,小女子在城中家族的女学里读书,皇帝陛下的仁名,小女子早已知道。
朝廷大军军纪严明,从不祸害一个百姓,小女子虽然是一介女流,却也是佩服的紧的。
既然军爷需要热水,我丁家虽然不富裕,却也不敢要了这柴草费。
军爷只管放心,待会派人来取就是,小女子这就去给大军烧水!”
说完,丁姑娘施施然的行了个女子的万福礼,拉着母亲去了后院。
自家女儿这么一说,丁铁牛就算是想要拒绝,也是不敢了的。
王老夫子笑了笑,并未作声,反倒是趴在马鞍上,伸手从挎包里取出一根毛笔,伸出舌头沾了点吐沫,将干巴巴的毛笔打湿,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了‘柏林集市、丁记油坊,白银二两’的字样。
“喏,你拿着这个,一月之内,前往县城衙门,都是有效的。”
王老夫子将纸条放在地上,捡起一个土坷垃,压在上面,然后翻身上马,朝着走远了的军队追去。
“这……”
这难以置信的一幕,看傻了屋内的三人。
二娃壮着胆子,上前捡起纸张,他横看竖看,然而他认得那上面的黑疙瘩,那一个个蝇头大小的黑疙瘩,却是不认得他。
“师傅,这写的是什么?”
二娃只得将纸条交给了丁铁牛。
危险已经消失,刚刚从胆战心惊中走出来的铁蛋,再次恢复了少年人的活泼,闻言嘲讽道:
“二娃,你不是看了又看么,你咋不知道上面写的啥呢?”
“废话!”
二娃丢给师兄弟一个白眼:
“我要是认识了,那还能让你当师兄?你有本事,你念一念啊!”
铁牛瞪着眼睛:
“日他m,我认识他m个屁,老子也不认识啊!”
二娃双手朝后一背,宛若打了胜仗的公鸡。
“m的屁,身为师兄,你都不认识,我认识他妈啊!”
……
两人大眼瞪小眼,你骂一句脏话,骂一句脏话,一时间竟然脏话不断。
丁铁牛笑着一人拍了一巴掌:
“你们这俩活宝,不识字就不识字,努力干活,好好学技术,等将来让你们的儿子识字不就好了!”
丁铁牛笑着骂了一句,看向了纸条。
这纸条印刷的很是精美,四周是一个长方形方框的条纹,中间盖着兵部的大印。
只见上面写着:
“大明崇祯十七年,兵部马岱部丙营第七队,军饷军粮辅助票。”
这是印刷体。
下面是一行墨迹未干的小字:
“柏林集市、丁记油坊,白银二两。”
最下方是一个加盖着一个小印的印戳。
刚才那军爷并没有盖章子的举动,想来是提前早已盖好了的。
丁铁牛翻了过来,只见背面是一行行小字:
“大明军事辅助票,本票只用于军事物资不足时,向民间购买的支付票据,不做银钱流通使用。
凡收到票据后,当在一月之内,前往当地县衙兵科,将本票据上缴,并索要回执。
票据面额为等同银钱,由当地军方核实后,在半个月之内上门结算。
对于军方结算,若有异议,当手持回执,在半年内,向更高一级投诉,逾期视为作废。”
……
这……
丁铁牛惊呆了。
这怎么那么像宝钞呢?
他对两个徒弟道:
“你们继续榨油,我去一趟后院。”
丁铁牛吩咐两个徒弟一声,匆匆朝着后厨走去。
“闺女,你看看这个!”
丁铁牛将正在烧火的女儿拉起来,把票据递给了女儿,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灶台前。
“咋地了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