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铁牛挠挠头上稀疏的头发,看着手指上带下来的几根长发,苦叹一声:
“老咯,老咯,这眼看是头顶就要光秃秃咯!”
眼见老爹自嘲,丁姑娘吐了吐舌头,随手又抓起了一把花生:
“爷爷让我去上的族学,你要是不同意,那阿大你去跟你阿大说!”
终究是上了女学的人,丁姑娘迅速拿大义压住了自己的父亲。
是啊,没错!
自己要听老爹的,这很对。
但是,老爹你也要听你老爹的吧!
这也没毛病啊!
……
女学这个东西,研究的比较少。
我国古代女子私学,长时间处于零星和散漫的状态。
并且大多控制在贵族,和上层知识精英手中。
真正成规模、多层次的兴盛,并且成为社会的一种时尚和潮流的——则始于明代。
明代女子私学的主要特质,一是"兴盛"性,二是普及性,三是形式的多样性,四是学习内容的多元化。
《历代妇女著作考》中,列举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数据——
明代以前,能够考证到的女性著作者,是117人。
这是自有史以来,到明初之间的所有人数。
时间跨度约三千年!
而明代短短276年,留下著作的女性人数,高达245人!
这个数据,还是经过大清长达150年的大规模文字狱毁书之后,还留下了著作的人数。
至于明代女学的学习内容,更是突破了历代界限。
相对应的,明朝女子的就业范围,也越来越广泛!
比如三姑六婆,就是明代识字女性,从事各种职业的称呼。
三姑:尼姑、道姑、卦姑。六婆:牙婆、媒婆、师婆、虔婆、药婆、稳婆。
三姑就不用说了,字面意思。
牙婆,可不是看牙的老婆子,而是从事中介工作的女性的意思。
明代当中介,是要些契约的!
(你没看错,所谓的契约精神,明代早就普遍了,现今留下来的明代买卖契约,比比皆是。
那么为什么到了近代,反倒没有契约,或者说普遍性的买卖不立契约了呢?还不是某朝识字率的突破新低!)
媒婆就是说媒的,婚姻介绍人。师婆、虔婆是女巫和老鸨的。
药婆是女医生,稳婆就是给产妇接生的。
除此之外,还有女账房,女教习先生……
甚至还有专门混迹太太圈,给官员之间介绍关系的女掮客!
明代女性的这些就业行业,足以证明女性识字,早已成为了普遍现象!
实际上对明朝研究深了之后,就会发现,明朝的风气——开国,是最严肃的时候,伴随着明朝建立的时间越来越久,社会风气也越来越开放。
《明代服饰初考》,更是能够从侧面,印证这种社会风气的逐渐开放。
女子的地位——明朝是除了唐朝之后,女子地位最高的一个朝代。
(对于明朝女子地位,诸位打开手机,搜一下学术论文就知道了,什么女学自清朝开始的屁话,就不要在我这里说了,我一般从不骂人,只用证据打脸。
特别说一句——女学最早能追溯到汉代,而不是狗屁清朝……)
……
丁铁牛闻言,哀叹一声,又给自己装了一袋烟,一边蹲在墙角砸吧,一边道:
“你这月学了什么?还是那文史女训?”
丁姑娘见斗赢了老爹,不由得嘿嘿一笑。
她丢下手中正在戳装着花生米大筛子边缘的细棍,扭头道:
“早跟先生背默过了,我现在学的是《女范捷录》。”
说完,她又拿起细棍,一边吃着花生米,一边去戳刚刚翻过了筛子最顶端的那只小蚂蚁。
“你看看你,哪里有一点是学过女训的读书人样子!”
丁铁牛恨铁不成钢。
“你要是早点学会了,不管是去给人内院当一个女账房,还是当一个女西席,你一辈子不靠男人,也能养活自己,到了夫家,谁敢怠慢你?
你爹我不是也少操了你的心。”
“我才不要去那深宅大院,当什么账房、先生呢!”
丁姑娘摇摇头:
“阿大还记得前些年,在咱们这里带兵打仗的女将军吗?”
“你说的是四川过来的那个女张将军?”
丁铁牛眉头紧皱。
这人他知道,听说是四川秦老将军的媳妇。
只是……
张将军死的惨啊!
听说在永年城外,一处叫做侯家庄的地方,张将军与贼激战,陷入重围,连带着麾下兵马,尽数战死……
“女儿家家的,平白想什么呢!”
丁铁牛眼睛一瞪:
“那大军岂是好带的,你没见川中马家本是世代将门,秦老将军也是军中豪杰,甚至就连张将军,也是名门之后。
然而,张将军还是死在了战场上。
咱们不过是一寻常人家,虽然靠着卖力气的苦活,全家老少饿不着。
然而,却也不是那种富贵人家!”
“不说别的,你想要上战场,便是盔甲,咱家也给你置办不了几套。
没有盔甲,没有家丁,你打的什么仗?”
丁铁牛喘着粗气,要不是有一次榨油时,打木桩失了手,伤了命根,使得自己只有这一儿一女……
平素更是将女儿当做了掌中的宝贝……
若不然,早就一巴掌抽上去了!
女儿家家的,当什么兵?打什么仗?
“阿大!”
丁姑娘一把丢下手中的花生,嘟着嘴,生气道:
“你能不能让俺把话说完?
我可没说自己要去当兵啊!”
“真的?”
丁铁牛还有点不相信。
他可是记得,自己还没有成亲的时候,邓州城内,发生了一件事。
那女人知书达理、识文断字,去傅员外家中应聘做了女西席。
不知怎地,将傅员外家的二女儿勾搭上了,然后引诱那女儿逃出了城,说是要带她去郊游什么的。
谁知道,这一去,就没了音信。
傅员外发动很多人去搜寻,更是报了官。
然而,六年的时间,始终杳无音讯。
后来,有商贾在山西一处青楼里,发现了操持着乡音的女子,仔细一问,才知道正是那傅家的二小姐。
等傅家赎回了女儿,仔细追问之下,才知道,那女西席竟然是男子假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