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诸位都是士绅,素来眼界要比升斗小民看得远。”
朱由检嘴角噙着笑:
“江南为什么富足,想来以诸位的眼界,自然是看得到的。”
江南为什么富足?
说白了,这地方还真是一言难尽。
按照明朝定下的国策,张士诚、方国珍基本盘的江南一带,大明是定下了很高的赋税的。
但是啊,架不住人家官多啊!
比如喊了几百年赋税重冤的苏州。
根据明太祖朱元璋时期的郭桓案,详细梳理之后,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:
朱元璋定下的粮赋基础,江南一代完成最好的府,也才只有一半不到。
比如苏州,苏州人交税44.4%为纸钞,42.3%拖欠,只有13.3%为可见的粮食实物。
稀奇不?
大明那操蛋的纸币制度,国家使用宝钞容易,想要将它当做银子,交给国家,那是绝不可能的事!
若不然,宝钞也不会迅速沦为擦屁股纸了!
然而,还是朱元璋在位的时候呢!
人家苏州人就可以用宝钞上缴半数的赋税了!
牛逼不?
都说朱元璋是一个暴君,杀得人头滚滚,一次性能杀了几万官吏。
然而,在这样的情况下,单单江南一地,都能让国家少了两千多万石税收。
为了防止天下百姓不相信,也为了百姓对新生大明的信任,连朱元璋都不敢公布实际被贪污的数量,只得含糊其辞的写成七百万石。
这可是明初啊!
这可是朱“砍头”在位时期啊!
那时候人家都敢这么干——明朝276年,历代积攒下来,江南不富,哪里富呢?
正如开局说的那样,只要政治不动乱,祖上三辈的起早贪黑,就能让下一代混吃等死了!
人家这都十几代人了,如此“重税”之下,能不富么!
……
这样的情况,李舒晟自然知道。
毕竟都是士绅圈子的,谁不知道谁屁股干净不干净呢!
也许这就是皇帝无意间吐出的新词——“资本的原始积累,总是带着血肉的。”
……
李舒晟的眼珠转了转:
皇帝显然指的不是官员与豪绅之间的龌龊。
早上皇帝割下自己的头发明志,要惩治士绅的事情,还历历在目呢!
早已得到皇帝通气的李舒晟,抢在其他士绅开口之前,先行道:
“陛下,江南一带重商,这才是江南富庶的原因。”
李舒晟隐去了内因,只说表象。
朱由检赞许的看了李舒晟一眼。
跟聪明人说话,就是这么默契。
他指着滔滔江水,笑道:
“是啊,黄道婆改进了纺织机后,江南一带依靠棉纺和丝绸,可是赚的钵满盆满。”
朱由检嘴角噙笑:
“朕有一个新机器,能将江南棉布全部打败,诸位可愿参上一股?”
什么?
能将久负盛名的江南棉布打败?
士绅们愣住了。
李舒晟一见众人傻眼,急忙捧哏道:
“陛下,小民愿意拿出三百万白银,只求能够入股,还请陛下恩准啊!”
三百万白银,已经是李家一半的家产。
他当初回到家中后,苦口婆心说服了族中的长老,将土地无偿献给了皇帝。
代价就是李舒晟自己家的私有银钱,拿出去了整整八成,补偿族中。
李舒晟隐隐有了错觉,跟着皇帝,必然能让自己成就一番泼天大功。
因此,他押上了豪赌!
“甚好,朕给你一股!”
朱由检点头。
众人本来想要跟上,但是听到皇帝说三百万白银,竟然只能得到一股,顿时迟疑了。
李舒晟不断地给众人使眼色,然而,十几个士绅,就装作没看到。
代价太大,股比太低,这事咱还是不掺和了!
就在冷场的时候,张家的一个小官站了出来。
此人正是唐王府属吏张书堂,也就是那位给朱聿键送饭十几年的小吏。
“陛下,白水张氏,愿意出资五百万,恳求陛下能够准许张家也参上一股。”
朱朱由检哈哈大笑:
“你张书堂对宗人令唐王有活命之恩,朕免你一百万,给你两股!”
这些人愿不愿意参股,都无所谓,反正就是个由头。
人都来了这里,赚不赚钱,还不是他说了算。
大不了……
军卒堵口,拿着他们的名头招摇撞骗就是。
呃,不对!
那叫“公布账目。”
……
张书堂一开口,众人顿时心中一动。
张家虽然早已分成了很多门支,然而,整个南阳、襄阳一带,张家还是第一大族的。
张书堂纵然不是南阳张氏的族长,因为世代都是王府官吏,因此,名声倒也不小。
这人基本上能号召大半个宛襄张氏族人。
当年,这人投资囚笼之中的朱聿键,一举赚的钵满盆满的事情,早已传遍了南阳大地。
眼见张书堂都直接拿出了五百万的巨款入股,当即又有人动了心。
“陛下,庞家愿意入股一百万……”
“陛下,我王家愿意拿出四百万入股……”
“陛下,高家存银不多,愿意以八十万现银,并粮食一百二十万石,请求入股。”
……
张书堂这一开口,彻底成了士绅们的定心符。
十数个士绅,人人或多或少,都参了股。
片刻之间,朱由检就得到了折合两千三百多万白银的入股钱物。
倪元璐这个户部尚书,乐得嘴都合不拢了。
有了这么多银子,陛下的大计,再进一步啊!
内监们拿出了一张张股权书,一式三份填写完毕之后,让众人签字画押。
……
毕懋康年事已高,忙碌了几天,累的病倒了。
毕懋康一倒,毕懋良也有些伤风感冒。
朱由检心中大惊,生怕这个在历史上就在这时间前后挂了的老臣,一命呜呼。
于是强行下令让毕懋康毕懋良两人休息。
他给了两个老臣皇家武器制造局院正的头衔,让两人安心养病,等身体好了之后,再带带徒弟,教书育人。
此时,接替两位老官事务的,是两人的徒弟和子侄们。
其中,以张继孟、毕登辅、毕登翰最为出色。
(前者是两人最出色的徒弟。后两人是两人的子嗣,至于是否是直系后人,找不到记载。这三人,都是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。)
朱由检对王廉道:
“将纺织机的图纸拿来,交给张继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