能够在这个乱世活下来了,哪还有什么女人、小孩……
虽然那些人都是流民,一个个瘦的风吹就倒,然而已经吃了半个月饱饭的他们,早就养回了一些气血。
更是成了皇帝最忠实的拥趸。
可以这么说,百万流民,全是因皇帝而活的。
有了这样的恩情在,狗皇帝只要愿意,哪怕爆兵二十万,也是分分钟的事。
甚至——
士绅们清楚的知道一件事,只要皇帝一挥手,百万养足了力气的流民,就会嗷嗷叫着,将他们撕得粉碎!
士绅怕了。
他们不敢强行反抗。
……
一方是兵强马壮的狗皇帝,接连打败了纵横天下闯军的五大主将之三,兵威盖世!
一方是他们这些实力大损的当地士绅……
纵然是傻子都明白,这时候反对皇帝,那就是找死!
南阳的这些士绅们,不敢反抗,只得采取了他们惯用的手段——拉拢、腐化朝臣。
瞎子见钱眼睁开,更何况是官绅了。
只要他们银子举得高,不怕官员不为他们所用!
……
于是,宛地的这些士绅们,开始彼此串联,期望能够说服朝臣,出面反对皇帝的乱命!
收缴士绅土地,这特娘不是乱命是什么?
今日狗皇帝收了我们的土地,明天就会收了你们的土地啊!
士绅们想要以此说服朝臣……
南阳大地上,信使往来不断,试图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舆论攻坚网!
当年三杨三大青天,就是这样,将皇权一巴掌、一巴掌抽回笼子里的……
……
彭而述也收到了邀请,想让他这个刚刚将官印挂在房梁上,逃回家中的前知县帮忙。
彭而述本就是怕死之辈,要不然也不会连夜逃出山西了。
他怎么敢出面。
反正狗皇帝清查土地,又没有到了他这里……
资本的劣根性啊,在强权面前又一次软弱无能了!
……
哪知道——朱聿键来了。
这个狗日的,竟然来了彭桥?
这特么是来对付自己的啊!
彭而述瞪着眼睛,喷着粗气:
“彼其娘之!彼其娘之!”
“啪啦!”
精致的白瓷盏,被彭而述砸在地上,摔得粉碎:
“汝母婢,这是要干啥?
要来清剿老子的田地吗?”
为了名正言顺的占有土地,他可是花了上任三年来,“赚取”的银钱,在自家庄园外的排子河上,修建了一座石桥。
……
士绅么——谁特娘不知道用小恩小惠收买周边百姓啊!
只有自己将家乡人笼络住,才会青史留名。
这就不说。
最起码,哪怕是东窗事发,丢官返乡,也不会被乡亲们责骂不是——
到时候,自然有人指着皇帝的脊梁沟子大骂:
“狗皇帝,真特么的昏庸无能,这么好的官,都给罢免了……”
遍翻史书,越是贪官,在家乡的名声越好!
因为他们有钱用小恩小惠,来拉拢眼界狭窄的百姓们。
反倒是清官,因为没有钱给予乡亲恩惠,声名不彰。
……
只当了三年知县,更是在山西这种灾害不断的地方,纵然刮地皮,彭而述也没有搞到多少银子。
修桥之后,他最大的财产,就是这环绕排子河两岸的万亩良田,一千亩水浇地了……
乐善好施的名声,他刚刚打出去,又四处派人传唱自己的善举……
百姓们刚刚才开始恭维他仁义……
彭家镇刚刚被人唤作是彭桥镇……
彭而述正要养望,以期后续一飞冲天!
然而……
朱聿键竟然来了!
彭而述脸色铁青。
狗皇帝还要抢了他好不容易搞到的基业?
叔叔能忍,婶婶也不能忍!
彭而述又砸了一套茶具:
“直娘贼!
这是要了我的命啊!”
“老子辛辛苦苦忙碌了十几年,老子容易吗?”
……
“老爷,您怎的发了这么大的火?”
脸色蜡黄的井氏,一脸的诧异,她一面伸手在彭而述的后背轻轻上下捋动,帮他顺气,一面却是让下人赶紧收拾残局。
她的身边,还跟着两个萝卜头,这是她生的孩子。
39岁的彭而述,只有四个儿子。
在这个士绅妻妾成群、子孙满堂的世道里,看似很是难得了。
然则,从他考中秀才至今,不过11年时间……
按照官场规矩来讲,还是一个事业正待起步的新人。
……
当初童生显慧,井氏决定资助彭而述,于是就将自家女子许配与他。
等彭而述拿到了秀才功名的时候,就把井氏迎娶进门,定为妾室。
他必须留着正室夫人,给自己争取机缘。
果然,杨奇考校了他的学识,认为值得资助后,特意询问了他的婚姻情况。
得知彭而述只有一个妾室之后,就将家族女子许配与他为妻,交换了婚书之后,这才下定决心资助他。
这也是常规操作了。
因为生员的妻妾,都是有名帖,要记录在官府文档上的。
联姻,是士绅控制寒门士子的最有效手段。
不如此,一旦被人反悔怎么办?
彭家因为是外来户,是以人丁单薄,寻常家中事务,多赖井家的帮衬。
这也是他的回报。
这些年来,伴随着彭而述地位越来越高,井氏在娘家的地位也越来越高,甚至很多井家事务,她都能一言而决。
彭而述想了想,摆手让下人们带着孩子出去,自己却伸手扶着井氏在一边坐下。
井氏刚刚有了身孕,若是不出意外,他的第五子将会在明年诞下。
甚至连名字都起好了,就叫始抟,彭始抟。
“茴娘啊,你的胃口可好?”
彭而述揉了揉井氏的手背,关怀的问道。
井氏心中一暖,这些年来,伴随着老爷地位越来越高,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受过老爷如此嘘寒问暖了。
井氏带着感动,嘴里回道:
“老爷放心,妾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,早就习惯了。”
井氏撩起耳畔几根碎发,夹在耳畔,恹恹道:
“只是这些天越来越爱吃酸,庭中刚刚有了米粒大的青葡萄,都快被我揪完了。”
“无妨!”
彭而述眼中莫名光芒一闪而逝,嘴里却是笑道:
“泰山家中种了好几株葡萄树,还能没了他外孙吃得?”
他一边说笑,一边伸手抚了井氏还不见隆起的肚皮。
“老爷,大白天的呢!”
井氏眼角带着喜意,嗔怪着伸手打开彭而述的手。
“那妾下午回一趟娘家?”
井家彭家比邻而居,都在这排子河岸边。
作为本地人的井氏家族,人丁很多,村子足足延绵了一里地呢!
“你等一下,我给泰山写封信,你帮忙带给老爷子。
给老爷子说一声,这两天俗务繁忙,下午我就不回去了。
对了,你回去的时候,带两个小厮,将库房的上好松江布,搬两匹回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