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檠遴仔细对照了一番,见到字迹无误,终于长舒了一口气。
这是五个字的回复,正是皇帝亲手所写的!
他稳了啊!
吴檠遴宛若珍宝一般,将残破的纸张小心的折叠起来,又拿了一个信封装好,这才收入怀里。
“你小子懂个屁!”吴檠遴瞥了吴大山一眼:
“他说能让老爷我做一个富家翁,这是明皇的实话!”
“我给你说,要是那明皇说要邀请我过去当官,我立马就会让你去通知李过,告诉他明皇即将南逃的消息!”
吴大山疑惑不解道:“敢问老爷,这是为何?”
“蠢!”
吴檠遴喝骂一声,心情大好的他仔细解释了起来……
……
大运河边的武清城外。
早已过了信安镇,连夜疾行抵达武清的李来亨,猛然勒住了战马。
“少将军,发生了何事?”
右营右标,被封为果毅将军的刘体纯,急忙勒住战马,调转马头,凑到李来亨跟前询问道。
“不对!”
李来亨皱紧了眉头。
刘体纯左右看了看:“末将并未发现哪里有不妥啊?”
这里紧邻运河,周边地势空旷,此时又是初春,田地里只有尚未盖住褐色地面的麦苗,除此之外,再无任何遮掩物,一眼就能看到并没有伏兵呢!
李来亨仔细又想了想,越来越觉得可疑:
“我说的不是这里,而是霸州!”
他翻身下马,在士兵队列里寻找起来。
不多时,他停在了一匹战马前面。
这匹马的骑士急忙翻身下驴,询问道:“将军,可是需要这马匹?”
李来亨摆摆手,他盯着战马的肩胛骨下方,一个拇指大的伤口道:
“这是何时受的伤?”
那士卒急忙道:“两天前,小的与明军斥候遭遇,中了一箭。”
李来亨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,对赶过来的刘体纯道:
“二虎兄,帮我按着它。”
刘体纯急忙抓紧了缰绳,骑士也赶紧抱紧了马腿。
李来亨使劲一扣,血痂顿时脱落,马儿吃痛,嘶律律悲鸣一声,想要人立而起,却被刘体纯两人死死的按着。
猩红的血,“滴答、滴答”顺着柔顺的棕色毛发,流了下来。
李来亨伸手接了一点血,放在鼻尖嗅了嗅,脸色更加难看了。
那军士懵懂的看着李来亨,不知道为什么平素爱惜马匹的少将军,竟然会做出了这样的举动。
李来亨却是让这士兵按住了伤口,给战马止血。
他伸手将鲜血凑到了刘体纯面前,开口道:
“二虎兄,你闻闻看这血是什么味道?”
刘体纯笑了起来:
“少将军你这是怎么了?常言道马血燥、羊血膻、人血腥,这是常识啊,少将军你怎么忽然问这个?”
李来亨擦去了手上的血迹,眉头舒展开了:
“走去霸州!”
“去霸州?”
刘体纯简直被李来亨的一连串无脑举动,给搞蒙了,他诧异道:“这个时候?连夜去?”
“立刻,马上!”
李来亨已经亲手夺过号角,吹响了让大军原路返回的命令。
“不是!”刘体纯一把抓住李来亨的缰绳:
“少将军,你最起码要告诉我为什么吧?”
他是右营的人,与前营的李来亨虽然算是上下级,却不是一个部曲的。
这都离开霸州一百多里了,无缘无故的又让返回去,他心里不得劲的很!
哪怕你李来亨是皇帝的义侄孙,你也不能这样折腾俺们啊!
李来亨沉声道:“那霸州知州,说城外的血是明军士兵的,当时我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,却是一时没有想起来。
此时回想,那血迹明明就是散发了两天后的羊血,带着淡淡的膻味!”
刘体纯眉头一挑:
“你的意思是兀那狗官敢作假?老子非要活劈了他不成!”
话语出口,脾气暴躁的刘体纯当即翻身上马,嚷嚷着要让吴檠遴好看。
李来亨驱马与他并行,嘴里道:
“怕不单单是作假!”
刘体纯诧异道:“啥意思?”
李来亨冷笑:
“那吴檠遴怕是不但没有与明军对战,更是藏着什么秘密!”
刘体纯一楞。
他知道自己素来脑筋没有李来亨转得快,急忙追问连连:“什么秘密?”
李来亨沉声道:
“我有九成的把握,那厮必然与明皇有着什么勾当!”
“二虎兄你想想看,若是霸州之战是假的,那说明了什么?吴檠遴与明皇有勾结啊,甚至我有八成把握,明军必然会再次去霸州的。”
刘体纯急声道:“你的意思是——明皇要去霸州?”
“就算不是明皇,也必然是明军大将!”李来亨肯定道。
刘体纯一鞭子抽在马背上:“那还等啥,赶紧走!”
……
朱由检见张罗辅调走了李过,他又亲眼看着李来亨朝着武清方向而去。
周边百十里再无敌军。
他顿时放松了警惕。
张罗辅已经传来了消息,明天一大早就会赶来会合,到时候,他们就要急行军了。
一半是大意,一半却是为了士卒着想,朱由检下令留下少量军卒守夜,让大军都抓紧时间休息。
自以为算尽了一切的朱由检,却是没想到被李来亨的误打误撞,给迎头撞上。
李来亨一夜疾行,待寅时左右,抵达了霸州城东二十里之外。
而李来亨派遣的探子,也已经发现了明军扎下的营寨。
作为一个即将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李来亨,自然不是易于之辈。
他当即下令让士卒们给战马裹了马蹄,不顾连夜赶路的疲惫,准备突袭明军营寨。
自从朱由检戏弄他一番后,又在他眼皮子底下,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逃离了京师,李来亨的心中就憋着一把火。
纵然李自成数次安慰他说不是他李来亨的过错,李来亨却还是意难平。
只用了大半个时辰,闯军就赶到了明军营外不远处。
……
天色蒙蒙亮。
纵然值夜的军卒,分做三组轮换,然而,赶路了一天的他们,却也难逃睡意。
凌晨五点左右,乃是人类在漫长进化史中,形成的深度睡眠时间。
也是这些守夜士卒最瞌睡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