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张家兄弟的带领下,朱由检来到了供奉张纯臣的神案前,只见桌子上摆放着几十个灵牌。
张罗俊点燃了檀香,递给朱由检。
朱由检接过檀香,拜了三拜,亲手将香插进了香炉里。
“张卿,你要了几个好儿子啊!多赖元美五兄弟相助,保定才能保存……”
看着面前的神位,朱由检念叨出声。
一旁的张氏五兄弟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做人臣子的,谁能像他们父亲这样,被皇帝亲手上香啊!
一时间,张家众人更加坚定了为皇帝效死的心思。
……
将自己藏在阴影里的王承恩,嘴角带上了一抹笑容。
陛下成熟了啊!
恩威并济,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……
……
翌日。
一大早朱由检就起来了。
按照时间推算,还有四十天时间,蛮清就要入关,现在的他,根本就挡不住。
不单单是保定周边早已残破不堪,甚至整个北方大地,也难以为继了。
北直隶根本就留不得!
所以,既定的南阳落脚计划,还要执行下去。
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的群臣,按照当初在新城做的那样,召集各色工匠,连夜赶制各类物资。
这些都不提。
现今摆在朱由检面前,最大危机就是李自成的反扑!
汇合了保定明军之后,朱由检手中的兵马终于有了七千多人,若是加上轻伤员,勉强突破万人大关。
这点人,若是固守,倒是也勉勉强强,若想在闯军的追击下逃脱,却是太难!
而且最重要的是,他必须要找个法子,甩开李自成的追兵!
朱由检的目光在地图上盘索着,不停地在保定和京师之间来回扫视。
蓦地,他的视线定格在运河上!
……
与此同时,李自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建极殿的龙椅上。
下方,是一脸傲气的大顺文臣武将,和满脸献媚之色的明廷降臣。
众人三呼万岁之后,李自成给大顺朝臣赐了座。
大明的降臣,只有站着的份……
他的目光在明廷降臣中扫视着,忽然见到一个胡须全白了的老头,竟然排在人群的前方。
李自成指了指他,询问道:“你是何人?”
那白发老官跪在地上,一脸献媚道:“罪臣乃是瞻仰陛下天颜之人。”
“呵呵,刘兄弟,你看,这兀那老儿,嘴倒是能言善辩的厉害!”
李自成一只腿搁在地上,一只腿盘在龙椅上,笑将起来。
他身边的刘宗敏,斜眼瞥了那厮一眼,笑骂:“大皇帝,这厮头发胡须都全白了,牙齿都没了,哪里能做事哟,拉下去打死得了。”
白发老官闻言,冷汗大冒,急忙开口道:
“只要陛下用我,便是白发也能生黑,便是脱齿也能再生,为了报答陛下,老臣怎么敢说老呢!”
这马屁拍的舒服!
李自成哈哈一笑,挥手让他退回了队列。
刘宗敏冷笑一声:“大皇帝,这老狗本事还不知道,马屁倒是拍的挺响。”
李自成摆摆手,未做理会。
李自成环视群臣,开口道:
“咱明确告诉天下人,咱大顺是不纳税的,咱这大兵,却是需要人养的。
你们都是大明的官,给咱出个养兵的主意。”
明廷兵部尚书张缙彦急忙跪在地上,奏道:
“启禀陛下,国库、内帑里自有金银。
万历、天启时,搜刮百姓了很多金银,都在明皇內帑里藏着,据说怕是有两千多万两呢,陛下派人查抄了就是!”
“哦?管户部银子的是哪个官?”李自成一挑眉头,开口道。
降官们谁不知道库房里没有银子,哪里有人会站出来扫李自成的兴哟!
无耻之尤啊!赵士锦叹息了一声,从队列后方走出。
“你就是管银子的?”李自成来了兴趣。
赵士锦开口道:“我是崇祯十年丁丑科进士,官工部主事。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八日,由工部尚书范阁老推荐,补了工部营缮司员外郎。”
李自成皱了皱眉头:“兀那明人,这官也忒难记了,咱家的大顺,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!”
“你小子给咱说说,明朝户部里有多少银钱?
咱看你还是一个人才,你安心给咱做事,咱的工政府里,给你留个位置!”
李自成建立大顺后,为了名正言顺,宣称自己是唐朝李家之后,一应朝廷编制,基本上都套取的唐代。
明廷的中央六部,被改为了吏政府、户政府、礼政府、兵政府、刑政府、工政府。
赵士锦叹息一声:“户部库银沅大使前几天战死了,我是最后进入户部取银的。
若是之后没人再取,户部库房,尚有白银2300两。”
“啥?”
李自成还没发话,刘宗敏一跃而起,他一把揪住赵士锦的衣领:
“兀那贼子,你找死!消遣老子你找错了人了!”
堂堂大明的户部银库,怎么可能才两千两银子?
再加一个万字才差不多!
赵士锦闭上了眼睛,嘴里继续道:
“我去领银时,新库老库都查遍了,新库中只剩二千三百余金。
老库中除了历代查抄贪官的记录书籍,就只剩下金带犀杯衣服之类,总价也不过只有千余金!
沅库使对我说,就是这些镶金嵌银的器皿,陛下也已准许给了巩驸马家,为前年病故的公主造坟之用,待他拿了领取文书来,即应该发出去。
我领取的守城银子,还是前不久锦衣卫解来的,是卖了一个校尉官职的所得银,共六百两,外加宝元局易钱银三百两,陛下让我领了,作为为守城之用。”
(易钱银:就是碎银子熔铸官银的意思。)
赵士锦说完之后,深吸了一口气,环视一圈众人:
“陛下身上内衣都布满了补丁,又哪里来的內帑银,国家艰难到了宫中的器皿都拿去贩卖了,何来两千余万两的內帑银呢?
我只恨不能为陛下去死,苟且偷生至今。
今日见汝等依旧如此混账,某不屑于与你等同殿为臣。
大王你若是要杀,只管杀了某便是!”
赵士锦仰着脖子,站直了身子,等待着李自成的斧钺加身。